历史上的今天：加拿大侵略魁北克

什么是侵略？未经他国许可，以军队进入其领土，即为侵略。

两百年前，人类世界依旧笼罩于战乱之中，北美大陆正经历着独立战争，期间产生了一次不太引人注目的、插曲式的仓促入侵。

1775年夏秋（清乾隆四十年），两支美军队伍向北进发，他们的目标是加拿大魁北克，一块法兰西和日不落帝国最近争夺过的殖民地。这次入侵因何而起？

当时，北美十三州殖民地已经和宗主英国撕破了脸面。税负与权益、经济和政治的矛盾持续扩大，终于演变成军事冲突。列克星敦交火的枪声预示着一个新国家即将呱呱落地。

随着两次大陆会议召开，十三州殖民地认定自己要走的是一条不同道路，各地举兵攻击英国驻军，意图一举将其驱逐。在他们看来，北面的魁北克（加拿大）殖民地也应该和自己一样，加入到轰轰烈烈的北美独立运动当中。当然，仅仅几年前，人们对邻居加拿大的评价，还多半来源于伏尔泰先生的说法：

“加拿大，几亩积雪而已。（A few acres of snow）”

喜欢八卦的世人更在酒馆饭店里听说过类似说法：

“这两个国家正在为加拿大周围某处几英亩的积雪开战，而且他们在这场美丽的战争上花费的钱超过了整个加拿大的价值。

（指1756 年至 1763 年七年战争，英国击败法国夺取加拿大殖民地）”

（早期魁北克乡间情景，绘画）

现在，为了对抗英国当局，美国积极寻求一切支援。近在咫尺，和自己同为殖民地的加拿大无论有多少价值，难道不该和自己一条心么？

那么，一人之理想即众人之理想，众人之理想即世人之希望？

第一封信：

美国方面随即向魁北克发出公开信，言辞恳切，希望加拿大能够和十三州殖民地共同独立，脱离英国统治以后在北美建立一个统一的新国家。

（致魁北克省居民的信，1774 年第一届大陆会议起草的信件法文译本封面）

第一封公开信里（1774 年 10 月 26 日），大陆会议和美国领袖们这样对加拿大人劝告：

“朋友和同胞们，我们十三州的居民代表，参加在费城举行的大会，共同协商解决我们痛苦冤屈的最佳方案，并因此聚集在一起。

我们最认真的考虑了这个大陆的公共事务状况，认为应该向贵省（魁北克）发表讲话，因为贵省是其中一名成员，对此应深怀关切。

在英勇而光荣的抵抗之后，将你们纳入英国臣民时，我们为自己和你们的利益真正有价值的增加感到高兴（指英国战胜法国夺取加拿大）......我们勇敢的敌人会成为我们真诚的朋友。上帝保佑你们，把他至高无上的天意分配给你们，使你们和子孙后代享有自由政体不可估量的好处，这是所有英国臣民的特权。

这些希望被1763年国王发布的公告所证实，该公告使公众相信你们能充分享受这些益处。

（19世纪加拿大街头绘像，表演的杂耍艺人）

我们几乎没有想到任何继任的大臣会如此大胆而残酷的滥用王权，剥夺你们理应享有的不可撤销的权利。

但是，我们生活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代，脾气暴躁的大臣们敢于违反最神圣的契约和义务......我们认为有责任向您解释其中一些最重要的细节。

......所有历史都证明了一个简单的道理，即按照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意志去生活，将给所有人带来苦难。

在这一原则的坚实基础上，英国人以如此强大的力量建立起他们的宪法，以致经得起时间、暴政、背叛和内外战争的考验......

（开始阐述英国宪法的五项重要权利：一、代议制政府，二、陪审团审判，三、人身保护令，四、土地所有权，五、新闻自由。这些权利在1763年和平条约结束十年后于魁北克地区失效，大陆会议从这一角度劝说加拿大居民）

在此种形式下，第一项重大权利是人民通过自己选择的代表参与他们自己的政府，从而由他们自己批准的法律来统治，而不是由他们无法控制的人的法令来统治。这是围绕和保护他们财产的壁垒，这些财产是他们通过诚实的小心与劳动获得，因此不能合法的从他们那里拿走任何部分，除非他们自己完全自由的同意......

这项权利的影响不止于此，如果一位统治者既压迫人民又需要金钱，那人民可以无视要求，直到他们的冤屈得到伸张......

下一个伟大权利是陪审团审判。这规定，不能随意夺走他人的生命、自由、财产。除非他的12个同胞或邻居宣誓对他不利。

另一项权利和人身自由有关。如果一个臣民被扣押监禁。即便是根据政府的命令，他也可以从法官那里获得人身保护令，以便迅速展开调查，纠正任何非法约束。

第四项权利，是通过轻松的租赁权持有土地，而不是通过严酷的压榨式服务......

最后一项权利是关于新闻自由，其重要性在于除了推动真理、科学、道德和艺术之外，还在政府管理上传播了自由主义情绪，在臣民之间能随时交流思想，进而促进人民的团结。借此，不法官员会受到钳制，不能不采用更体面更公正的方式处理事务。

（1215年，英王约翰被迫签署大宪章，成为英国法制的起点，美国宪法也做了继承）

这些权利无疑非常宝贵，构成了我们温和政府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将公平的能量传递给所有阶层，保护穷人免受富人侵害，保护弱者免受强者侵害，保护勤劳者免受贪婪者侵害，保护和平者免受暴力侵害，保护佃户免受领主侵害，保护所有人免受上司侵害。

没有这些权利，人民就不可能享有自由和幸福，在这些权利的保护和鼓励下，这些殖民地迄今已经惊人的繁荣和发展。这些权利，一个挥霍无度的内阁现在正企图通过武力从我们这里夺走，而我们一心一意，决心誓死不渝，决不放弃。

这些也是您在此时此刻完全有权享有，也应该行使的权利。议会最新法案为您提供了什么？......法国法律在民事案件中恢复了吗？......你们有没有一个自己选出、可供信赖的人组成的议会，为你们制定法律、监督福利，并且决定以何种数量与方式从你们手中拿走你们的钱？

不。为你们制定法律的权力属于总督和议会，他们都依赖于大臣，并且可以随意撤换

......你们无权评估、征收或者使用任何税收......为什么会有这种有辱人格的区别？加拿大人诚实换来的财产，难道不和英国人一样神圣？

难道加拿大人没有足够的意识去关注任何其他公共事务？

......不仅受伤，还被侮辱。不仅如此！——那些傲慢无礼的官老爷想起你们时，竟对你们的理解力和精神力是如此的极端蔑视......我们可敬的同胞，坚定地说服自己，他们最近对你们的伤害和侮辱，将促使你们拿起武器......

我们非常了解你们国家的慷慨情怀，无法想象宗教差异会影响你我之间的真诚友好......如如果你们中间有人宁愿获得私利而不是国家利益时......我们相信你们会提防这些人，不会牺牲全加拿大人民及其子孙后代的自由和幸福来满足个人的贪婪与野心。

我们不会通过这次演讲来要求您对我们共同的君主发起敌对行动，我们只邀请你们为自己的荣耀和福利考虑，不要让自己被臭名昭著的大臣们诱骗恐吓，成为他们残忍专制的工具，而是与我们团结在一个社会契约中。这个社会契约建立在平等自由的慷慨原则之上，并通过有益和讨喜的职务交换来巩固，使之永久不变。为了完成这个非常理想的联盟，我们将其提交给您考虑，您是否方便在您的几个城镇和地区开会选举代表......

在本届国会中......以一致投票决定......邀请您加入我们的联邦......我们向陛下递交了一份谦卑而忠诚的请愿书，祈求我们和您的苦难得到缓解，

除非上述冤情得到解决，否则将于12月1日以后停止从大不列颠和爱尔兰的一切进口，并于明年9月10日以后停止向这些王国和西印度群岛的一切出口......

根据国会的命令，亨利·米德尔顿总统。（实际当时米德尔顿为大陆会议主席）”

很显然，大陆会议的说辞清楚阐述了美国的立场，他们认可英国宪法的合理性，但认为控制权应该握在自己手中，也从情怀和务实角度劝告加拿大，认为对方理应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上。且不论文稿构思撰写费了多大精力，美方为了方便这封公开信能够在加拿大传播，还特意字斟句酌将文章翻译成法文，找费城一家印刷商印刷了2000份，连同英文手稿一同投向魁北克。

如此大费周章的行动似乎应当造成一些影响。然而，面对美方似火热情，加拿大方面却表现得出奇平静。美国高层满腹狐疑，不得不再派特工前往魁北克，收集当地情报，顺便准备添把火煽动叛乱。

加拿大居民们当然收到了公开信，可他们被各种复杂、现实的情绪所纠缠。比如，说英语的居民有些动摇，有的人确实试图加入十三州军队，但更多的“保皇派”道不同不相为谋，反应冷淡，其他一些商人则担心抵制出口会将利润丰厚的皮毛贸易白白让给了法国移民。讲法语的居民立场更为中立，他们对英国的统治没有多大意见。天主教农夫们只希望过上平静的生活，不愿去打打杀杀，许多人内心甚至希望着路易十六有朝一日会让军队打回魁北克，重建最初的那个“新法兰西”。

第二封信：

回到现实，随着独立战争正式爆发，十三州组建的大陆军先于列克星敦击退英国军队，后又攻占了提康德罗加堡垒。胜利大大鼓舞了美国国会，他们决定再给加拿大人写一封公开信，感召他们共同加入对英战争。

1775 年 5 月 29 日，第二届大陆会议中三位娴熟的政治家、外交家共同起草，汉考克主席亲自签署，发出了第二封“致加拿大居民的信”。

“献给加拿大受压迫的居民，朋友们和同胞们，

......自从最近的战争结束以来（英法争夺加拿大），我们一直很高兴将您视为同胞，而从目前征服大陆的计划开始，我们更将您视为我们的同胞。由于我们都因宽容的造物主恩惠而享有自由，又都因专制政府的残酷法令而陷入共同的毁灭。我们认为新教徒和天主教徒殖民地的命运紧密相连，因此邀请您与我们一起决心去争取自由，并轻蔑的拒绝奴隶制枷锁，无论这些枷锁打造的多么巧妙。

......由于你们现在实行的政府形式，或者更确切地说，现在的暴政形式，你们和你们的妻子、孩子都成了奴隶。你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称为是自己拥有，你所有劳动和勤劳的果实都可能从身上被拿走，只要一个贪婪的总督和贪婪的议会可能倾向于要求它们。根据他们的法令，你们有可能被流放到外国去参加与你们毫无利害关系的战争，在既无荣誉也无报酬的冲突中白白流血牺牲......

我们绝不相信，现在的加拿大人已经堕落到完全不具备他们祖先的精神、果敢和勇气。您当然不会允许这种胆怯的耻辱落在自己头上，并让您的孩子永远承受这种后果。

就我们而言，不自由，毋宁死，我们已经下定决心，绝不让后人责备我们将奴隶带来这个世上。

请允许我再次重申，我们是你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夺取提康德罗加和克朗角的堡垒及军用物资，以及湖上的武装船只，是出于自我保护的伟大法则......我们希望它没有给您带来不安，您可以相信我们的保证。

由于我们对您福利的关心使我们有权获得您的友谊，我们认为您不会通过伤害我们而使我们不得不将您视为敌人。

我们仍然希望你们与我们联合起来捍卫我们的共同自由，并且有理由相信，如果我们一起恳求我们的君主注意他的美国臣民遭受的不应有的和无与伦比的压迫，他将终于不再受骗，并禁止放荡不羁的政府部门再肆意破坏人类权利。

命令，上述信件由总统签署。”

不难看出，美国方面再次苦口婆心的劝说加拿大加入己方。但渐渐消磨的耐心隐约浮现在带有警告性的字里行间。1000多封公开信确实传播于魁北克地区，蒙特利尔也有不少人谈论及此，数百人准备加入大陆军。可其他大部分人依旧保持中立。商人们依赖着欧洲市场，他们继续持谨慎态度。法国移民们对英国、美国的争端来由本就了解甚少，既不太支持英国军政府，也不关心南面的新国家。用直白的说法便是，“居民们更愿意支持胜利的任何一方，只要他们买东西付钱。”

（现代复原的魁北克集市活动）

蓄势待发的远征：

文的行不通，就来武的。

美国人等不及了，特别是有些冒险家，比如本尼迪克特·阿诺德 (Benedict Arnold)。他日后将在美国历史上留下鼎鼎大名，虽然是极不光彩的特殊方式。自从阿诺德抛弃不太顺利的贸易生意加入军队后，他就无时不刻不在寻找一切可以立功翻身的机会。

（阿诺德的影视剧形象）

1775年初独立战争打响，阿诺德作为民兵上尉投入作战。作战果敢不足以形容他的实力，情报工作也相当拿得出手。阿诺德根据自己得到的消息，率队和友军一同突袭了提康德罗加堡垒，顺利占领这座战略要地，还不死一人抓获英军48名。稍后，他再接再厉，带35个手下和几艘小艇击破尚普兰湖边的圣让堡，缴获许多补给，以及一艘重达70吨的单桅帆船。高兴之余，阿诺德将这首船命名为“企业号”，也就是二战时威震太平洋那艘名舰的爷爷。

虽然接连获胜，但阿诺德和同僚、下属们的关系却屡屡出现问题。他并不介意，继续向国会提出新的攻击方案，那就是魁北克防御低弱。加拿大居民会欢迎美国人作为解放者出现，那直接以一次远征就能夺取加拿大。他建议由自己领军，靠1200-1500人便可以将英军赶走。由于阿诺德绘声绘色的描述，以及此前连续取胜的影响，国会对夺取加拿大很有兴趣，考察后很快授权了入侵魁北克。然而，指挥官却授予了军衔较高的蒙哥马利准将，而不是他。

煮熟的鸭子怎能飞了？阿诺德赶紧补救，迅速前往波士顿亲自面见华盛顿总统。那时，华盛顿正率领大部队围困英军，为一时没有进展感到忧心。阿诺德不失时机施展出自己舌灿莲花的口才，告诉总统一旦占领空虚的加拿大，将彻底消除英国人从北方进攻的所有可能性。靠着他画大饼、拍胸脯，终于艰难争得了第二支远征队的指挥权。

（阿诺德前期作战英勇果断）

于是，两支美军先后出发，向着加拿大挺进，魁北克之战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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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古代史——一个现代国家的陈年往事

入侵加拿大与火烧白宫——美国历史上仅有一次的首都陷落纪实

参考文献：

加拿大简史

魁北克：一个省的肖像

第十四殖民地之战：美国在加拿大的解放战争

魁北克 1775 年：美国入侵加拿大

Journals of Continental Congress